童谣里的豌豆角

抬眼，春渐深，豌豆花开，叫我想起了童谣里的豌豆角来。

“豌豆角，一吃吧嘀哒；队长来打，我还没吃着。”

“没吃着”有没吃够的意思。童谣有趣。童谣把我们偷吃豌豆的情状都表述出来了。我们尽可能“吧嘀哒”地吃出动静，吃出响，让味蕾跟着“自造”的音乐声兴奋；队长来了我们撒腿就跑。我们还会把这种放浪形骸的好心情继续放大，大胆地回头向队长扮鬼脸，唯恐不够夸张，还用双手的食指按住下眼皮，向下拉，露出眼白，吓人状，发出“嗥”声，或者“嘿嘿”一笑，狡黠而自得。

“再糟蹋麦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队长坏死了。队长是大坏蛋。小时候，我们最大的公敌就是队长。我们下塘洗澡，队长管束我们。队长说水里有水鬼，哪天叫水鬼拖了去。我们没尦子蹶。他在岸上，我们在水里。有一回秋公社跟他顶了嘴，队长把衣服抱回秋公社家，这等于是把秋公社下塘洗澡的事告诉了大人。秋公社是光着腚回家的。白天走了光不说，晚上又少不了挨他妈的骂。我们上树掏鹊窝里的鸟蛋，队长又说鹊窝里有蛇，哪天叫蛇咬断你的手。这时我们也没尦子蹶。他在地上，我们在树上。鞋还在树下呢。只有偷吃豌豆唱“豌豆角”的时候，我们才敢向队长“挑战”。再说了，我们也没有“糟蹋麦子”呀。

我们发现，所有的豌豆都长在麦地边上，在田埂下就能摘到了。

秘密何在。

豌豆长在麦地里。一场雨后，豆叶清亮，触须嫩绿透明。豌豆一天一个模样。豆花如蝶，有紫红的，有粉红的。我们会盯着一地的“蝶”不放，想象着它出荚了，结籽了。仿佛整个的天空都有蝶翅飞舞。

我们的世界开满鲜花。这田埂边麦地里总有那么多的豌豆。上学路上，我们伸手就能摘到。有时，豌豆角还没长好“大刀片”，我们就摘它吃了。“大刀片”形似大刀，豆极小，也嫩，吃了满嘴青绿。

那天回家，妈妈炒了一盘豌豆苗。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偷豌豆的事，念起童谣，说过去队长的坏。我妈也跟着感叹起来，说我错怪了队长的。队长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