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桐花开

我的家乡望谟，这里婉延的群山生长着一大片一大片油桐树，被国家林业局授予“中国油桐之乡”。“桐花惹人醉，桐籽富农家”， 望谟人总是这样自豪地描述自己的家乡。

每年阳春三月，正是家乡桐花烂漫时节。时令进入立春后，桐树开始孕育新芽，每棵枝头冒出了嘴嘴。嘴嘴长出新芽，嫩黄的两三片叶子，拥着一棵淡紫色的茎，茎不断向外延伸着。茎在延伸中又长出些许嫩芽，这些嫩芽就是花柄，花柄尖上戴着花生般大小的蕾。

花开前两三天，气温下降，天气变冷，谓之冻桐花。当一个寒潮袭来，大地又被料峭的春寒所笼罩时，一朵朵油桐花顶着严寒相争绽放，满枝满桠的花朵屹立于寒风冻雨之中，桐花一片花海霎时将不多的绿叶全部掩盖了。桐花冻开，花瓣五至八片，花萼白色，花梗稍带一点红色。雌雄同株异花，雄花花蕊六至十蕊，花柱集束分两层，柱头呈淡黄色粉状，像麦乳精粒一般大小。桐花虽然没有栀子花那样香，还带着些涩味，或是腻人的薰油味，但走在油桐树下，带着早春特有的清香，足够春天的气息。飘散于冻雨冷风中的清香，含蓄而又悠远，不浓不淡，不媚不妖，是那种恰到好处的韵味。

在故乡，桐花盛开时节，只见白花簇簇，花絮从山脚漫到山顶，从这山连到那山。山涧沟壑，犹如撒满了阳春白雪，映衬在苍穹底下的茫茫群山上，举目远眺，一望无垠，蔚为壮观。

花开一周后，雌花花瓣散落，露出如豌豆一样的幼桐果；雄花则用最灿最美的生命点缀母株，一朵接一朵的掉落，前仆后继。桐花谢落后，天气也要变冷两三天，将谢落的桐花腐烂，化作春泥，培肥地力，农村把这叫烂桐花。

故乡的桐花，尽管没有耀眼的色泽，尽管没有醉人的芳香，却总是这样恬淡悄然地盛开。能用心去赏一朵桐花的人，也许不多；能读懂桐花的人，也许更少。然而，桐花的美依然静静地存在于我们的视野里。在赏尽姹紫嫣红时，你会暮然发现，这种美，骨子里透着一种高贵。

故乡的桐花充满着生机与希望，给人以殷实和富有。正如小时候记得那句名言——家有千株桐，子孙后代不受穷。少时家贫，家里能用来换钱的土产，少不了油桐子。秋天，拳头大的桐油果纷纷落地，母亲背着背篓，挎着竹篮，上山捡桐果。桐果摘回后，偷偷堆放在楼板上，待其果皮沤烂后，晚上一家人围着昏黄的煤油灯，蹲在楼上剥果皮，取桐籽。桐籽晾干后，背到几里外的集市供销社去卖，以换取几文钱，维持一家人最基本的生计。

到了油桐的成熟季节，偶尔部分树梢上的油桐籽散落在山野的草丛中山谷肥沃地里，躲藏起来未被人们发现，来年的春分时节，许多杂树尚未返青，杉松树还没脱去苍翠老叶，就在这一片苍黄间，油桐树便偷偷从土里长出了，显出了嫩绿的生机，渐渐长成了大树，加入了开花结果的行列中。

“莫道春花已怡尽，点滴桐花春不老。”一阵阵南风过后，随着朵朵桐花翩翩落下，大片大片的绿色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春天，伴随着桐花而来的春天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