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

很多花都有香气。桂花香是一种特殊的香气。

最早从一首歌知道桂花，“八月桂花遍地开，鲜艳的旗帜竖呀竖起来”，那时，便以为桂花是很大的花朵，像菊花；长得不高，也像菊花。后来见到桂花不免吃一惊，与想象相差十万八千里。桂花不是寻常见到的花，不是草本，不是藤本，是木本，是灌木。

桂花树高大，开的花很小，不显眼，浓密肥厚的叶子遮挡住了细小的桂花，不到近前，很难发现叶子下面的桂花，像高个子戴了一顶小帽子，滑稽，有小丑的效果。大凡树开出的花都不小，白玉兰、广玉兰的花有碗大，一瓣就有一拃长，绽放在树梢，醒目，与高大的树门当户对，般配。合欢树开出的花有小孩拳头大，粉红，虚化，轻柔，与细小的树叶映衬，也般配。相比较而言，桂花树开出的花寒酸多了，还没花生米大，如苔花，有种“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的凄凉，开放在高大的树丛，竟学贴在地皮上生长的苔花，未免有成人身材儿童装扮的可笑。当然，其他树也开花，如杨树，如柳树，开出的花不像花，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花。而桂花有花的形状，无花的风采，就像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看桂花个头不大，却香气十足，这是桂花留给人们深刻印象的原因。桂花香穿透力强，开放的时候，周围数十米或更远都能嗅到桂花香。桂花香持久，从开放到凋零持续一个多月，够长久的。桂花香浓郁，具有较强的凝聚力，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汽车尾气、人体气味及各种乌七八糟的气味飘浮在空中，但都压不住桂花香，桂花香好像动力十足的潜艇，穿过污浊气味的海洋，扑鼻而来。桂花香滑溜，香气在在空气中缓缓穿行，一遇人的鼻孔，便迅速钻进去，直达肺腑，主人难以抵挡，不得不深呼吸。桂花香独特，远远地闻见桂花香，浓郁，芬芳，不少人便以为桂花非常香，是香疙瘩，便摘下来，凑在鼻孔上闻，不香，没一点香气，不少人包括我都上过当。也许，这是对采花大盗的惩罚，也许是桂花的高傲，香气供大家享受，不屈从少数人的意愿，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

桂花香浓而不烈，远处闻香，近前闻无味，与“草色遥看近却无”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我的印象中，有两样花最香，茉莉花，栀子花。茉莉花香气浓，入茶便是茉莉花茶。栀子花香气更浓，被人摆在面前，近距离亲密，或触及鼻尖，充当大众情人的角色。茉莉花入口，栀子花触鼻，便有了洁净陷于泥淖的羞辱。而桂花香的特性，注定不会被狎昵，保持了高洁和自好，“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泥淖陷渠沟”。

我曾写过一篇散文《桂花王》。明朝时，土匪围攻遂平县城，突然得了瘟疫，要城内派一名郎中出城治病，本城郎中无人敢去，县官只好派一名四处游走的江湖郎中。江湖郎中医术不高明，把草药胡乱倒进锅里煮，不曾想竟治好了瘟疫。土匪感激，让他家插上桂花，破城时遇到插桂花的房子不进。郎中为救百姓，把约定告诉了全城百姓。于是，家家门口插桂花，处处飘散桂花香，土匪信守承诺，无处下手，只好撤出城，全城百姓得救。江湖郎中姓王，从此在遂平定居下来，后代在汝河两岸繁衍生息，如今成了大家族。

桂花救了满城百姓，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