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牵牛花

（一）

牵牛，是我自童年起就最喜欢的草花，爱好至今不衰。我最喜欢的，就是紫红带白边的那种。

新公公（我的舅公）知道我最爱牵牛花，有一次就带了一盆牵牛来送我。也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紫红白边的牵牛，只是种在一只方形的紫砂高盆里，不再爬藤，而是变成丛生的了。

这盆牵牛的泥土油黑发亮，表面都凝结了一层黑色的新公公自己沤制的有机肥。整株植物生机盎然，不断抽发出的新枝上长满了花苞，每天都要开花数朵，真是美极了。

最奇的是这株牵牛在齐土面的地方，就会抽出许多分杈。种过许多牵牛的我知道，牵牛最低也要在原来长叶子的地方抽出分杈，那里离土面就有两寸左右了。分杈的地方高，就显得有点头重脚轻，没有在齐土面的地方分杈那么好看了。迄今不知道新公公是怎么做到的。当时没有问他，现在也无法问起于地下的他了。

那时听他与阿爹（祖父）闲谈，说起梅兰芳也极爱牵牛，而且喜欢盆栽牵牛而不让它爬藤，并且有一秘诀，那就是用麻酱渣来给牵牛做基肥。

大了以后，我曾在一本梅兰芳的传记中读到，他确实喜欢栽培牵牛，并且是在齐如山的家里看到后产生这种爱好的。那么说新公公说的没错。只是我迄今也没弄到过麻酱渣来给牵牛做基肥。

（二）

去年春天，我在阳台上种了许多牵牛，种在圆形的大陶盆里，让它们爬在竹架上。有白色大轮的“晓之雪”，有赭色白边的“晓之梦”，有蓝白相间的“蓝色扎染”，还有除了赏花外还可以赏叶的“斑叶神秘蓝”。都是些这几年搜罗到的比较美丽也比较稀奇的品种，只是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紫红白边的，没能找到。

今年春天，想到去年种了这么多种牵牛，一开始就没有种。

今夏的酷暑过后，早晨走在小区里面，看到一户底楼人家的院子里一丛紫红白边的牵牛正在盛开，真美，正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那种。于是又勾起我对童年的思念来。

可是已经九月份了，还能种么？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学新公公的样，拿了一个方形的紫砂高盆。在网店里还是没能找到紫红白边的牵牛，就选了一种蓝色白边的，把种子播在盆里，让它做盆栽。这样天冷的时候，我就可以方便地把它搬到室内避寒。

播下的种子，居然没几天就发芽了。等到花苗长出三片叶子的时候，我就给它摘心，让它长出分杈。然后到十月中，居然就开花了。虽然种在小盆里，但也差不多每天开一朵。

这种牵牛买的时候说是蓝色白边的，可是花开出来并没有白边，而是在五条瓣中带上各有一条白色，呈一个白色的星形，也很漂亮。

十一月中的时候，上海晚间的气温有时已会降到10℃以下，于是我就把这盆牵牛搬到室内。现在已是十二月了，那些春天种下的牵牛已经老化，结籽枯黄了，可是我这棵九月份才种下的牵牛正是青春壮年。它还在开着，而且开花量也没有减少，有时甚至一天两朵。

牵牛，跟许多草花一样，寿命虽很短，不到一年，但却能开几个月的花，开花的时间在它们的一生中所占的比例很大。许多木本花寿命很长，但每年开花的时间，其实就短短的几天而已。

十一二月是少花的季节，现在的家里也就这盆牵牛和一盆杭白菊、一盆仙客来在开花，而以牵牛的颜色最为鲜明。

看到它，就像看到新公公在几十年前送给我的那盆牵牛，就像看到了他微笑的面容，于是我对他的思念，也得到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