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

杨建勇发表于2014年01月19日23:02:48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风信子 杨建勇 花开

我的风信子开花了,在临近春节的寒冬腊月。

她毫不起眼地绽放在客厅一角的花架子上,一串儿素雅的淡紫色花瓣微微弯曲着,从葱绿的笔直挺立的叶间探出头,仿佛矜持端庄的少女一样,似要抒怀却又欲说还休。

去年春节前某天傍晚,我在超市门口的小花市流连了很久,选中了当时开得正艳的这株风信子。那时,她立在一个小小的方形的透明玻璃花瓶里的鹅卵石上,白色的根须浸在浅浅的水中,碧绿的叶挺拔向上,叶间伸出一串儿紫色的稠密而娇柔的花瓣,风姿绰约,气味芬芳。

风信子的花期很长,整整一个春节的假期,她都无比自信地昂头舒展着每一朵花瓣儿,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香气。直到假期结束后,大人们忙着上班,孩子忙着补课,房子里恢复了惯常的冷清,她才凋谢了。好像一瞬间似的,曾经挺立的花茎蔫了,耷拉着歪倒在一边,花瓣零落在玻璃花瓶周围,厚实的有质感的叶子也黄了,因缺水而出现隐隐的皱纹,好像迟暮美人哀愁的脸庞。

我将她的花茎和叶子全部剪去了,把快要腐烂的根须也揪掉了,只剩一个光秃干瘪的球茎。丈夫说:“扔了吧,她已经死了。”我心头掠过一丝凄婉之情,不舍就这么扔掉她,又把她放回到空空的玻璃瓶子里。我给丈夫说的理由是,风信子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只要她的球茎不烂掉,来年说不定还能活过来呢。

自那以后,我几乎很少看她。只有当周日打扫卫生,用抹布擦花架子时,我才会注意到,她依然静静地待在玻璃瓶子里,丑陋的样子好像和美没有丝毫联系。慢慢地,我心里的那丝凄婉也消散了。她在我的心里,就像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恋情,既不需要想起,也从来没有忘记。只在偶尔闲暇时看她两眼,心无波澜,面无表情。

今年初冬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她原本已经干瘪的球茎,竟然返老还童一样变得饱满了一点,光秃的底部隐约发出一点点根芽。我惊讶的同时心里充满了疑问,整整一年都没给她任何养分,不给她丝毫关照,她真的还活着吗?还会开花吗?

冷落她这么久,此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悄悄显露的生机。既不能给她更多的水分,也不能给她更多的营养,怕她还很脆弱的根茎消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关爱。最后,我只给她换了一个有颈的瓶子,在瓶子里装了少许的清水,让她坐在瓶颈处,使她的底部与水之间有充足的空间。我想,一点若有似无的水汽,或许对她更适宜。我仅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她或者在那一丁点水分的滋润中苏醒,或者挣扎着复活了一下之后,又再次死去。

其实,假如我对她抱有太多希望,也许就不会有耐心。耐心,不在乎等待时间的长短,在某种程度上,看上去更像一个暗自期待与恋人重修旧好的可怜人伪装出来的那种冷漠;看淡了将来的成功与失败,愿意承受和她之间的所有结局。

几天过去了,我发现她的底部长出了齐刷刷白嫩修长的根须,伸向瓶子底部的那薄薄一层水,透出紫色光泽的球茎越发饱满,芯部向上抽出了绿色的芽条。又过了几日,根部那雪白的根须更加粗壮,充满了瓶子的整个空间,绿色的芽条已经长成挺拔的富有质感的厚实叶片。再过几日,叶片中间便有了紫色的花苞。

从发现花苞到开花,好像只在一夜之间。在年味越来越浓的腊月二十三这天早上,客厅的空气里飘散着花香,风信子如怀春少女一样开放了。

当我深情与她对望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一种希望叫忍受失望,有一种爱叫耐心等待。

只要有爱,耐心可以等到花儿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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