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

回老家探亲返回有一段日子了。闲来无聊，就登QQ想找人聊会儿天。忽然就有一位网名为“梧桐花开”的网友来打招呼。瞧，这网名，似知道我从老家刚回来一样。

“梧桐更兼细雨。”老家的雨水大，时常在雨快停的时候，雨滴儿自宽大的梧桐叶上滑过，滴滴答答地倾泻下来。

老家的村落，面南背北坐落在一埠陵的南坡下，依山傍水。也许是因为埠的原因，村子里就有一眼泉水。泉水清澈甘冽，四季不断。于是村子因泉而秀，也因泉远近闻名。

自埠顶到埠脚，老树滴翠，松槐郁郁葱葱，间有梧桐、桃花。大概是因山而得石之便，老家原来的老屋大多用石头砌筑。屋与屋之间，户与户之间，青石小径环绕而过。也大概是因为靠埠多石少土的原因，老家的人爱上了种树。房前屋后，道路两旁，犄角旮旯都载满了树。每到春天，刺槐、梧桐、柳树和冲天杨等各色树种都纷纷扬扬，竞相挺拔。村子也掩映在树丛之中，大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感。

梧桐生长快，或者是因了梧桐引凤的传说，村里种得最多的就数梧桐了，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都会种几株。它们高大挺拔，树冠大而遮阴，漫过房屋。叶子状如手掌，大而丰满，似旱地的荷叶。梧桐四五月开花，像葡萄一样，成穗形。花儿成喇叭形，像牵牛花，杯底部为淡紫色，往开口处依次淡开，等到了杯口的时候，已经是娇嫩的粉白了。它们并不单开，而是一叶叶、一丛丛、一簇簇地开。花开的时候，像人们在一起呜哩哇啦地吹唢呐。它们朴素且淡雅，安静且祥和，健康而热闹，像极了整洁干净不做作的村姑。这时候，人们站在远处眺望，是一定见不到村庄的，只能看到埠脚下的那一团团绿、一团团粉红，只能想象：那一团绿暗花明下，一定是一座优美的村庄……

梧桐花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淡到要把花儿凑到鼻端才能闻到。那时候农村的人不侍弄花草，却很喜爱桐花。梧桐花开的时候，常有人把花折下来，插在瓶子里放在案头。我的母亲就是这样。那时候家里穷，屋里除了几个自己制作的盛粮食的大缸，大概唯一像样的摆设就是奶奶留给母亲的一件衣柜和一方八仙桌。衣柜放在卧室里，八仙桌就放在衣柜旁，其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摆着很多黑白照片。我到现在还记得，八仙桌上就放着一对瓷质的乳白色花瓶。每年梧桐花开的时候，母亲总会叫我们爬上树，或者找一根细长的木杆，在一头绑了弯弯的镰刀，再爬上靠近梧桐的低矮墙头，用绑好的镰刀，削几串桐花下来。母亲把削来的桐花修修剪剪，插在炕边桌上的那对花瓶里。今年，我匆匆回去，又匆匆而归，那对花瓶还在，八仙桌还在，相框还在，却无论如何没能等到梧桐花开的季节，没能等到梧桐花……

梧桐终究要生长，因此桐花也终究有落的时候。梧桐树干高大，微风更兼一阵细雨，花朵儿自半空落下，纷纷扬扬，滴滴答答地下起一阵花雨，整个村落也似乎沉浸在思念的花雨之中……我的家乡，我家乡的村落，这时候像极了一位母亲，像极了一位默默思念着远方游子的母亲。

“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老家的梧桐在我眼里，不再是招凤引凰的愿望，更像是一位朴素健美的村姑，害羞地伫立在那里，默默地思念着、等待着出门的人儿早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