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我家阳台下有棵桃树，说起来它与我还真有些缘分。７年前，就在离阳台五六米远的灌木丛里，长出了一棵纤细的桃苗，它在夹缝里艰难地生长着，渐渐地高出了那些矮小的灌木。几年后，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不经意间看到许多桃花在枝头上悄然绽放，那娇嫩的花瓣、绚丽的色彩，犹如少女脸上的一抹嫣红，如羞似嗔，让我看了心生欢喜。

小区的老花工倒不嫌弃这棵野树，等花落后就会仔细地修剪一番，以免它过于高大影响我家采光。从此每年三月，花期总是如约而至，成了我家阳台外一道美丽的风景。空闲之余，欣赏桃花确是件雅事，特别是在月色朦胧的春夜，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使人顿时忘却了心头的烦恼。

记得儿时我也栽过一棵桃树。那时，老屋的葡萄架边有一块空地，我常常学着大人的样子，种几株南瓜或一些韭菜、葱头等。每天浇浇水，拔拔草，倒也有所收获。后来从野外拔来一棵小桃树种在那里，一心指望它也能像葡萄一样结出果来。几年过去了，桃子没结出一只，满树的桃花却开得美极了，常引来许多蜜蜂和蝴蝶。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蜜蜂尾部有香甜的蜂蜜，于是和小伙伴们捉来几只，小心地拔去尾刺后就用舌头去舔。是否真的吃到过蜂蜜早已忘记，只记得隔壁“活狲精阿三”捉来蜜蜂，忘了拔刺就往嘴里凑，结果舌头肿得惨不忍睹，不仅喝了好几天薄粥，还被大人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棵桃树一直长到碗口粗，后因堂叔要在空地上盖婚房，只好将它锯掉了。

春天，正是桃花烂漫的时节，在我们浙江，就有许多欣赏桃花的地方。舟山的桃花岛不仅可观赏旖旎的山海风光，还可以在桃花林里重温金庸笔下的许多武侠故事。不过，与素有“水蜜桃之乡”的奉化相比，桃花岛还是逊色许多。在奉化，烟花三月时，“天下第一桃园”近万亩桃花一齐盛放，漫山野遍灿若云霞。等花期过后，那满地的落英恰似给大地铺上了一张巨大的红毯。“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不知多愁善感的林黛玉看到后，又会发出怎样的感叹了……

我国自古以来常把桃花形容为少女娇媚的容貌，并赋予它许多美好的意象，如代表爱情的桃花运、代表友情的桃园三结义，还有代表理想社会的桃花源等。而历代文人墨客对桃花更是不惜笔墨，如“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等等。在许多描写桃花的诗词中，我最爱唐寅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全诗画面清雅，风格秀逸，充分表现出诗人傲世不俗的个性和超然洒脱的人生态度。但这仅仅是桃花庵主理想中的桃花源罢了，事实上，“江南第一才子”唐寅的生活和仕途并不顺心，晚年由于多病，画卖不出去，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他曾在《除夕口占》一诗中写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从中不难看出，他的生活已窘困至极。幸亏当时有一好友常来接济，并娶了唐寅惟一的女儿为儿媳，这竟然成了“解元郎”晚年最快乐的一件事情。透过美丽的桃花和华丽的文字，我们看到的是唐寅内心怀才不遇的苦痛，是那种落魄文人对理想生活的憧憬。

《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字，就简洁明了地把桃花的姿态、色调、风韵写透了。俗话说得好，“花开花落年年有，人无两度再少年”，人的一生既有花开的绚烂，又有花谢的静美，好好珍惜眼前吧，这似水般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