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斗百草

所居花园小区内，草木繁盛、品类众多，堪称是个小小的植物王国。看到这些花花草草，我想起了唐诗中多处提及余小时亦曾玩过的斗草游戏。说起来，那可是相当有趣的。

斗草，又叫斗百草，就是在一定的时间和范围内，看谁采集的花草品样多。

唐时，斗草游戏相当盛行，诗人们对其吟咏甚多。如崔颢的《王家少妇》曰：“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自矜年最少，复倚婿为郎。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看来，诗中的少女已斗草入迷，竟连梳妆打扮都顾不上了。僧人贯休的《春野作》，则写的是放牛娃们，因贪玩斗草而将牛抛到一边：“牛儿小，牛女少，抛牛沙上斗百草。”而对斗草之戏描写得最为具体者，又当数王建的一首宫词：“水中芹叶土中花，拾得还将避众家。总得别人般数尽，袖中拈出郁金芽。”

宫词的参赛者，显然是位斗草高手：她先是在御花园中到处采集各种花草，并尽量避开众人的视线，不让对手们知道；后又采取出奇制胜的招数，直待别人筹码用尽，方从袖中拈出郁金芽而一举夺魁。全诗仅用28个字，便把宫女们斗草的全过程描摹得活灵活现。而更令人感到惊异的是，王建笔下的唐宫斗草，竟和我小时候玩过的基本相同。

那是上世纪50年代初，我经常和同伴们玩的游戏之一便是斗草。玩时两人或三五人凑成一伙，内有一领头者。比赛开始后，各人都忙着在事先约定的范围内采集品样，什么花草、野菜、庄稼苗等统统都要，样数越多越好。当领头者宣布采集结束，各人便带着采集品围坐一圈。尔后领头者每拿出一样，众人亦拿出相同的品样。此样若全体都有，便归拢在一起，如有缺少者，持有者便将之单独存放，待最后相互抵消，以决胜负。抵消的办法是，个人所独有的每一种，可抵消对手们的任何一种。

当出草完毕，抵消结束，最后的胜利者便可将自己所独有的草花揉成小团，在败者裸露的胳膊或大腿上猛擦三下。因此，斗草在故乡的俗称是“擦擦”。因斗草带有赌博性，乡间顽童们既无财物可赌，只好豁上皮肉赌一把。

至于唐代宫女、少妇们的斗草之彩物，可就令人咋舌了。前者有李白的《清平乐》为证：“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赌珠玑满斗。”后者则见之于郑谷的《采桑》诗：“晓陌携笼去，桑林路隔淮。如何斗百草，赌取凤凰钗。”既有珠玑满斗或凤凰钗可赢取，难怪王家少女会斗草入迷了。

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斗草直玩到上世纪60年代，方被打扑克所取代。现回想起来，那可真是种有益的活动，因其不但能玩乐，还能促进顽童的智力开发，使之加深对各种花花草草的印象，从中学到不少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