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芭蕉
傅雪发表于2014年03月23日03:56:52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芭蕉 散文 傅雪
我不喜欢韩愈的诗,却惟独喜欢他这一句“芭蕉叶大栀子肥”。芭蕉和栀子都是我喜欢的植物,芭蕉绿叶红花,栀子青枝白葩,好似素衣佳人,独立深山空谷之中,不语婷婷已黄昏。
我的家在老池口,背倚长江,几十年前也曾繁华热闹一时,尤其是古渡落日,渔船归来,曾是古池州一景。随着水运的没落,老池口渐渐荒凉起来,路边的野草春夏而盛,秋冬而落,一棵见了好多年的树木也歪了脖子,月季慢悠悠的攀爬上去,时不时开一些零碎的小花,很平常的红色,并不引人注目,却为周围增添了一丝野趣。货车似乎最喜欢这条街,不时呼啸穿越而过,扬起的尘土,毫不留情的漫天挥洒,让人躲避不及,有灰头土脸之感。而野草野花却整天沐浴在尘土之中,该怎么长,还怎么长;该怎么开,还怎么开。于是乎,上下班之时,走过那一条小路,总要看看路边的野草是否更翠,野花是否盛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野草丛中窜出了一株芭蕉,小小的,绿绿的,叶子包裹得紧紧的,让我想起了唐钱珝的诗: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形容的多贴切呀,绿叶如蜡,写出了芭蕉的色泽和质感。芭蕉,在我的想象中,它应该生活在深山古寺之中,或者栽在诗人的房前屋后,韩愈的“芭蕉叶大栀子肥”,写的就是深山古寺中的芭蕉,杨万里的“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读来口齿噙酸,心凉如绿,想来家中是一定有芭蕉的。可今天,居然在荒草丛中见到了芭蕉,不亚于贵客临寒门了。于是上下班的路上,总要看它一眼,瞧着它慢慢长大,舒枝展叶;瞧着它开花,开出的花火红如焰;瞧着它慢慢凋落,花儿垂下了高贵的头颅,曾经的热情似火渐渐冷却。花谢了,叶也慢慢老去,碧绿的叶子在时光的催促下泛黄,枯萎,直至消失不见。周围的荒草也沉默下来,与它一同生长消失,相依相偎,不离不弃。白居易有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如此,芭蕉也如此。它的根深埋在地下,只等来年春天发芽抽枝。于是一年又一年,在芭蕉的花开花谢中,岁月光阴缓缓度过,仿佛在时光的长河中画了一个又一个圆,还在不停的画下去,直到尽头。
夏日的一天,走过小路,习惯性的向芭蕉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昨儿个还好好的,开着红花,展着绿叶,笑吟吟立在路边,今天却花叶焦黑,周围的野草也乌黑一团,一副凄凉衰败景象,显然是火烧的。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气愤,伤心,遗憾……似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不止一次想将路边的芭蕉据为己有,栽进自家的庭院中,那样也能日日惜花赏叶了,可终究没有动手。自然萌发的,还是留在自然中罢。却没想,最后又毁在自然中。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偶有一日,又走过那片曾经翠绿的草地,却瞥见焦黑的芭蕉叶中露出一小片青绿,格外显眼,真是喜出望外。想来芭蕉命不该绝。不禁感叹,芭蕉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没有粗壮的根枝,却经受住了火烧,保留下一点生机,继续它的旅程,真是响当当一株铜芭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