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熟了

又是柚子成熟时。

前脚刚迈进客厅，就看见那跟足球差不多大的柚子，和往年一样早已被妈妈分堆摆好，这一堆是我的，那一堆是妹妹的，还有左邻右舍的……这柚子没有苹果那红扑扑的脸蛋，也没有菠萝那一身坚硬的铠甲。颜色黄里点缀着绿，粗糙的皮儿仿佛妈妈的手，凹凸不平，布满麻麻点点。妈妈把切好的柚子递到我的手上，这柚子的味道真奇妙，刚入嘴，是苦苦的，嚼一嚼就酸酸的，咽下去的那一瞬间是甜甜的，回味无穷。

品尝着柚子，瞅瞅家门口那棵高大的柚子树，它已经把手伸向二楼的阳台了，墨绿色的叶子密密匝匝地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白云，网住了蓝天。

记不清爸爸何年何月栽下这棵柚子树的，但记得花开的一个清晨，妈妈在屋外叫：“柚子花开了！”我睁开眼，浓郁的香味从屋外飘进来，流淌在我的身体里。柚子花热闹地开着，浓郁的香气和白色的花萼在我和妈妈的笑声中跌落一地。我喜欢捡地上凋落的花，喜欢摸花瓣滑滑的脸蛋。妈妈说：“你闻闻，花儿挺香的。”我把白色的花瓣轻轻地夹在书页里。好几天过去了，依旧香香的。小小的花瓣里含着多少浓郁的味道呀。我猜想第一年的柚子肯定很好吃。我期待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柚子树第一年挂果时，我却去外地求学了。那一年深秋，妈妈背着一袋柚子神奇般地出现在学校寝室里时，我差点哭了。妈妈说她只是想让第一次离家的我尝尝第一年的柚子。皮剥开了，瓣分开了，果肉看到了，粉红的汁水流出了，流进我的嘴里，从舌尖到喉咙，顷刻间浸进肠胃，透遍全身，我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味道……

时间就像漏斗里的沙，慢慢地流淌，总也流不完。就像树上的柚子熟了，落了，又熟了……可妈妈的心，永远在我们身上。那一年，怀孕的我开始有了反应，呕吐不停，茶饭不思。妈妈变着花样哄我吃东西。秋天的时候，她用小刀将柚子的外皮削下来，她削得那么小心，仿佛那是一道精美的工艺品任其雕琢。切成条状的柚子皮被妈妈反复用食盐揉搓、漂净，析出皮中的苦味。有阳光的天气，晾干，入锅用冰糖炒干，就成“柚皮条”了。这玩意儿吃了顺气、止呕、消食。在怀孕的头几个月里，因为有它，我居然精神很多。

一年又一年，柚子熟了，落了，又熟了……无论我身在何方，可我的心都会在妈妈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