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的禅意

陆怡发表于2014年04月27日20:11:27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梨树 梨花 陆怡 散文美文

作家格非说,“江南的春天特别长。寒假刚过,迎春花、金钟、梅花和樱花即于绵绵春雨中次第开放”。粉墙黛瓦的苏式建筑,合着江南烟雨的朦胧,像极了水粉画。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百花,则是水粉画中悠悠的写意和盈盈的点缀。

江南群芳中,最令我难忘的当属梨花。对它的眷恋,一半来自对它的怜惜,一半来自对它的钦佩。梨花称不上国色天香,它的形状过于普通,花瓣为单层,微小而素雅,大多星星点点挂在枝头。相比虽小而密、花团锦簇地聚在一起的杏花,逊色不少。

梨花的颜色也相对单一,只有纯白一种。同类白花,风雅胜过它的有很多种。樱花轻盈高远,如云似雾,随风零落梦幻浪漫,被人喻为樱花雨。白玉兰则像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端庄瑞丽,总是昂着头矗立于枝头。梨花既不同于白玫瑰,圣洁矜持,注定是传情达意最好的礼物;也不似白梅和白菊,懂得避开百花争妍的春天,独独选择秋冬盛开,赢得傲骨高洁的名声。似乎从盛开的那天起,梨花就略显单薄与单纯,连藏拙的心机都不曾有过丝毫。

然而,还有更残酷的境遇等待着它。古时人们讲究吉利,梨花为白同于丧色,况且“梨”谐音“离”——有离散的嫌疑,故常被视为不吉利的象征。古时人家的府邸,梨花往往种在最不重要或最不显眼的地方。即便在现代社会,河边相间的是柳树和桃树,门前栽的多为樱花和桂花,梨花偏于一隅,“一树梨花一溪月”,地位可见一斑。

可是,梨花有它的智慧和从容。求学期间,一座长桥横跨苏大两个校区,一侧的引桥边长着一株梨树。四月的一天,我照例推车走上引桥,只见眼前一片纯白花海,人影若隐若现。此时夕阳西下,红色霞光将白色花海衬托得极度绚烂,蓝天、白云、红霞、白花,比画还惊艳。

几日后,我故地重游。谁料四月的苏州,雨连续下了多日,梨花又柔,于是地上,泥土中,河岸边,水面上处处散落它的残影碎枝,令人扼腕叹息。尚留在枝头的梨花,风雨中左倾右斜,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却依旧鼓着白色的花骨朵努力绽放,应了唐朝杜牧的那句诗“高枝百舌犹欺鸟,带叶梨花独送春”。

在命运面前,梨花早已领悟禅意。不嗔、不怒、不畏,用简静纯洁还命运最美的微笑。此时,所有的美好和精彩,蕴藏它心中。它默默孕育,以另种形式在下个季节回报人们,那是捧在我们手心一只只清润多汁、果香芬芳的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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