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果园

父亲在年近衰老时，种植了一片果园。

父亲的果园足足有二亩大，果园里有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葡萄树、花椒树，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儿的树。那些树一年四季就那样或喧闹或安静的站立在园子里，静静守候日渐衰老的父亲。

我家的园子很大，在我的印象里空旷荒芜的园子里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树，歪歪斜斜的。春天里那些树半死不活地开出几朵小花，秋天里结出数得来的几个小果，只是那些杂草疯狂地长着，无人理会，由着它们的性子。父亲说，那歪歪扭扭的几棵果树还是早年爷爷种的。年轻时的父亲只骑了他心爱的飞鸽车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懒得理会那空旷荒芜的园子，对那些半死不活的果树更是正眼都没瞧过。

可父亲在年近日老时，却种植起了果树。他常常拿了铁锹，剪子，水桶在果园里铲除杂草，修剪果树，浇水施肥，喷洒农药。他从早晨到晚上，从上午到下午，他的身影一直晃动在果园里，他乐此不疲地翻弄着他心爱的果园。

不经意间三四年过去了，那些婴儿般的小树长成了挺拔俊美的小伙儿，英姿飒爽的站立在园子里，像一个个列队等候检阅的士兵。父亲就像那检阅士兵的首长，脸上洋溢着欣慰喜悦的笑容，于树道间穿梭。他一会儿拍拍这个树的肩膀，一会儿又摸摸那个树的叶子像对待他儿时的子女一样，安慰它们，替它们掖被角；他一会儿又站下来，对果树说着什么，果树听得高兴了，随之摇晃起了树叶，像是在跳舞唱歌。

一个年近衰老的人和他的果树叙说着属于他们的秘密。

春天的果园辉煌而壮观。那些紧挨着站立的果树争奇斗艳，竞相展示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刻，把自己的生命释放给那个属于它们的春天。果园里蝶舞蜂飞，它们也不甘于寂寞，也要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编织生活的蓝图。这时节的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有一次他竟产生了想把这些果树竞相开放的画面记录下来的想法。他就去我的单位，让我找一架照相机，为他的果园和他拍几张照片。我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我用相片记录下了那些轰轰烈烈的果树和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的父亲。

秋天的果园一声不响，那些静静站立的果树想要把什么秘密隐藏。那些枝繁叶茂的果树在经过一个夏天的喧闹之后，此时在灿烂的秋阳之下显得安静了许多。它们把积聚了一夏的能量悬挂于枝头，低下沉甸甸的头颅，俯下身子亲吻大地。它们像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而风尘仆仆的路人，终于到达了终点，可以安歇了。此时的父亲像一个刚做了父亲的人一样，把幸福挂在脸上，向那些默默不语的果树张望，从这棵树下转到那棵树下，又从那棵树下转到这棵树下，累了就到果园里的小屋子里呼呼大睡，只待秋分到来。

父亲的子女多，男孩成家，各奔东西，女孩出嫁，远走他方。为了生活他们四处奔波，很少回来给寂寥的父亲少许的安慰。

父亲年近衰老时，种植了一片果园。他守候着那片果园，那片果园也守候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