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

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牵牛花，今天又开了，一朵、二朵、三朵……

这是一丛深玫瑰色，近乎兰色的花，约两米高的藤，攀着一根小竹，心型叶翠绿欲滴，花朵薄如蝉翼，缀满露珠，微风吹来，在绿叶间摇动，美艳绝伦，娇羞无比。

我的花园，徒有虚名。只有几棵树，几棵花，一丛芭蕉，其间还有煤堆，虽杂乱，但也带来很多温馨，很多闲情。

忘了是哪年，二女儿从同学处拿来一些牵牛花的种子，米粒大，黑得发亮，撒在花园里，春天出芽，长绿色小叶，如古代战士的盾。夏天到，满园是牵牛花的藤蔓，到处开有淡兰色的或深玫瑰色的牵牛花。

我每天早晨搬个凳子，拿本书坐在花下，看蜜蜂在花丛中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别有一番情趣。

敝人庸懒，琐碎事多，秋天忘了收种，但第二年又发芽，长藤开花，于是就不收不种，坐享其成。其花一年比一年少，也未留意，今年春天，忽然发现不见牵牛花的叶芽了，才焦急起来，预感到从此将再没有此花了，花园将显得单调。

一天早晨，突然看到在芭蕉树下，有一棵熟悉的小苗，二寸多高，两片盾形叶，我当时恰如在沙漠里见到绿洲那样高兴，将它连泥托起，移到阳光明丽处，培以黑沃土。见它一天天长高，换成“心”型叶，于是，插一根小竹，使其可攀附，又照书上所说，浇以淘米水，根旁压鸡蛋壳。在这种特别关爱抚护下，终于一天天长高，在某天早晨居然开花了。人类习性总是这样，对很多以为随手可得的东西不知珍惜，朝不思，夜不梦，而突然发觉将永远失去时，才慌忙补救，但往往为时已晚，徒然长叹罢了！

幸好，我还有一株牵牛花。

独子偏爱，独花偏娇，于是每晚必数花苞，看第二天早晨是否尽开。其实我真傻，花苞即成，哪会不开，这是一个生命，若已发生，将走到终点，不是计程车，随时停顿。

我仔细观察，才见此花生存之不易，细如竹签的一根小藤，从土壤吸取水和养分，输送到几米高的藤蔓上，须知这是往上输送，犹如人负重上坡，倍感吃力。但骄阳似火，暑热难挡，此花枝叶伸展，毫无倦意。

我想，这细细的藤内一定管网密布，像高速公路，电气化铁路，通信运输一片繁忙。藤蔓上，每一个结就是一个车站，一片叶就是一个城镇，而叶片上，脉络分明，简直就是社区和街道。

这样艳丽的花，这样美好的物种，差点失去了。

我一定记着，当秋天来临，花朵结实时，一定仔细收集，紧握手中，深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