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黄昏里的“烧锅花”
叶莹发表于2014年06月13日18:30:26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紫茉莉 叶莹 散文美文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比如在离我家乡几十里外的县城,人们都喊你洗澡花;比如书上都把你称作“紫茉莉”或者“胭脂花”。我也知道,以你那纤柔娇媚的容颜,完全担得起诸如“紫茉莉”及“胭脂花”这类清丽脱俗的名称。可是,我却固执地沿用着我的乡亲给你取的名字:烧锅花,从含苞待放到化作春泥。
一如城里的男子称自己的妻子为夫人或者老婆,古代的一些男子称自己的妻子为娘子或者其他,而我那如泥土般朴实的父辈对他们妻子的称呼全部是“烧锅的”,从如花似玉到白发苍苍。
因为,我们都爱极了“烧锅”这个词:在砖头和泥土搭成的锅洞里点燃一把柴火,整个灶膛便热了;灶热了,起了炊烟;炊烟起了,家就暖了;家暖了,村庄便有了生气,这生气,在浓浓的烟火气里腾腾地弥漫,弥漫在我童年的所有记忆里,连同村庄里那大片大片的烧锅花。
那时候,七八月的暑假,每到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的“烧锅的”便踏着田埂上渐沉的夕阳走到灶旁,把一缕炊烟点起在村庄的上空。这时,村子里各个角落的烧锅花便接到了开放的信号,盛开着一朵朵紫红色喇叭状的小花,似乎在齐声吹奏着“烧锅啦”的乐章。
我和那群小伙伴们,则当起了残酷的刽子手,把那些开的正艳的烧锅花掐下,有的抽掉花蕊,当成喇叭去吹;有的用狗尾草串起来,做成花环;有的揉得粉碎,揉出汁水来,当成指甲油涂在指甲上;或者摘下烧锅花那新鲜的像小西瓜一样的种子,小心地剥去它黑色硬皮和白色嫩皮,用手一捻,捻出好多细细的粉末来。乐此不疲。那些烧锅花也不恼,无论我们怎样“荼毒”,只要不折断它的枝叶,照样开满一树的喇叭、结满满枝的黑种。
我曾经问过母亲,烧锅花为什么只在傍晚开放,母亲编不出“烧锅花是一个好玩的孩子,玩到黑夜迷了路变成的,它要告诉你们这些野孩子,不要玩到天黑才回家”这样美丽的话来解释,只是告诉我“好好读书,长大了就知道了。”
后来,终于长大。知道了烧锅花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知道了烧锅花的开合与温度和阳光等生长的自然条件有关;知道了烧锅花的香味可以驱赶蚊虫;知道了烧锅花那小地雷般的花种可以制成胭脂,却再也没能在烧锅花那紫红色的容颜里看到过乡下黄昏里的炊烟。
此刻,离家几十公里的县城里,紫红、黄色、白色的烧锅花正在灿烂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