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醉李树

母亲打来电话说：“醉李熟了，回家采点吃吃，还可以送送人。”听着电话里母亲美滋滋的话语，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醉李是我们大浮地区特有的果品，皮薄汁浓，酸甜可口，吃了有一种令人陶醉的感觉，故山里人称之为“醉李”。数年前的春天，母亲在自留地里种了8棵醉李树。当时我极力反对，说：“你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还要去劳作。”母亲说：“待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再这样下去会憋出毛病来，种醉李树有收成当然好，没收成就当活动活动筋骨白相相。”

母亲向顾叔家买了树苗，添置了些工具，把树苗栽好，四周用竹篱笆围好，自然就成了醉李园。假日我回家看望母亲，常见到她在醉李园：施肥、除草、灭虫、整枝。前年夏天，天热地旱，醉李树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耷拉着头，母亲十分着急，没办法，只能到离醉李园很远的水塘里挑水浇树。星期天我也去挑过水，实在是一桩累人的苦活，望着母亲挑水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让我最难忘怀的是“点花”，即人工授粉。果树中，醉李花开得最早，花期却很短，需人工授粉才能结果，且是异花授粉：点花用的花粉要到红叶李树、樱花树上去采。采回家以后，要把花粉在适当的温度下烘干才能用。母亲说，点花这几天果农最忙，因为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一个星期天我和女儿走进醉李园，见醉李花开得雪白雪白，花朵边的嫩芽碧绿碧绿，母亲正在点花。女儿小燕子般扑过去说：“奶奶你教我点花吧。”母亲说：“小怡，你长大了，就试试吧。”母亲把准备好的花粉放进瓶子里，在瓶的口上结了一条绳子，随手拿起一根小木棒，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海绵，系在小木棒的顶端，说：“这就是点花棒。”接着把小瓶挂在小怡的胸前：“只要用点花棒在瓶子里蘸一点花粉，然后在花蕊上点一下。”小怡说：“很简单嘛。”点花开始了，不一会，小怡尖叫了一声，说：“我好像看不清了，眼前一片白色，哪朵花点了，哪朵花没点，我搞不清了。”母亲冷静地对她说：“遇事别慌。你看看远处，看看蓝蓝的天，青翠的山，一刻就会好的。”小怡照办，很灵，哼起歌儿，继续在那棵醉李树上点花，够不到的地方，就架起小木梯爬上去点花，却因脚踩空，连人带梯歪倒，母亲一个箭步冲去，把小怡扶住。小怡吓得脸色都白了。而母亲的右额被小梯撞出个疙瘩。小怡说：“都怪我粗心大意。这是细心活，一点不简单。”

……现在，醉李树长出了果实，怎不令母亲欢欣。

我和母亲走进醉李园采醉李，阳光明媚，树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上去是那么惹人喜爱。黄澄澄的醉李羞涩地躲在树叶下，好像害怕我们去采摘。我采了一颗熟透了的醉李，用手纸擦干净，放到嘴里，甜甜的带有一点酸味，沁入心肺，好像真要醉了。我和母亲把一颗颗醉李采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箩筐里。母亲说：“现在我们村上每家每户种醉李树，去年隔壁老戴家醉李卖了2万多块钱。你别看小小的醉李，功劳可不小呢。”我一边采一边和母亲聊着家常，近吃中饭时已采了满满的8箩筐。母亲说：“我们回去吧，吃好饭我还要去卖醉李呢。”

公路两边全是卖醉李的摊位。母亲在家里搬了一张长桌，一个小凳，撑起遮阳大伞，把5箩筐醉李放到桌子上，加入了卖醉李的行列。由于多年来形成的影响，这里游客不断，他们看看醉李，尝尝味道，问问价格，摊位上的一筐筐醉李随着游客的离去而减少。此时一辆电动车开到母亲的摊位前，骑车的竟是小怡。母亲将装了醉李的纸盒捧给了她，原来是午饭时母亲打电话和小怡说好了的，让她送给一位病中的同学。望着远去的车子，望着越长越秀气的小怡，母亲伸手抚摩着右额曾鼓起疙瘩的部位，轻轻地笑了。这笑容，是母亲的醉李树上长出的花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