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之往事

初夏来临，地质公园内的荷花塘一如往年荷叶田田，荷花飘香，荷叶努力张开裙摆，显示亭亭玉立的身姿；荷花竞相开放，张开笑靥。每年，我都如约按下快门，留住一年一度荷塘美景，而每逢此时，我儿时荷花塘的记忆闸门也会随着快门瞬间打开……

记忆中的荷花塘在老屋东南角三公里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荷花塘也是这片稻田的蓄水池。初夏，稻花孕育，荷花绽放，缕缕清香，站在村头就能闻到。儿时的荷花塘不仅有捉不完的鱼虾，那盛开的荷叶更是我们难得的玩具，把荷叶连茎拔起，擎着它犹如一把被风掀翻了的绿伞，所以我们往往去掉荷茎，把荷叶反戴在头上，好似斗笠，只不过比斗笠小，只能照顾头罢了。细雨中，十几个小伙伴光着身子，顶着荷叶，蹲坐在塘边，专注地钓龙虾，犹如“雨中斗笠童，群钓荷塘边”。雨中荷叶是伞，晴天便是帽，它既能挡雨遮阳，也能拿来做妆扮道具。小时候看过几场露天古装电影，特别喜欢清廷大臣们的官帽，于是把荷叶的边缘剪裁整齐，剪去茎，在茎根部戳两个小洞，穿上红头绳，做帽带系在下巴上，用成熟的玉米须做红色的帽纬，把柳条固定在尾部作翎枝，这就是我们制作的“顶戴花翎”，一群孩子戴着它，分列两排，模仿皇帝早朝，煞有其事。

对于孩子们来说，荷最吸引他们的倒不是荷叶能当玩具，而是与之相关的两种食物，莲子和藕。那时的孩子，所有的“零食”都要靠自己去寻找，春天的桃子、李子、樱桃，我们要爬到高高的树上，夏天的莲子和藕就要潜入水中。最大最嫩的莲蓬往往是在荷塘的最深处，纵使水性最好的小伙伴也难游过去采摘，满塘的荷叶是很难游起来的。为了吃，我们想尽了办法，把家中木制的洗澡盆拿来当小船，盘坐在里面，用手慢慢划向莲蓬深处。时至今日，我都佩服当时是怎样做到让圆形的木盆在水中保持平衡的。历经艰辛得来的莲子往往最甜美，取下深藏莲蓬中的莲子，剥去青皮，掰成两半，除出味涩的莲子心，放入口中，清香沁脾。那取出的莲子心竟成了我们恶作剧的道具，课间偷偷放入同学喝水的瓶中，一浸泡，那水全是苦味，这瓶水往往被无奈地倒掉。哪知今日的莲子心茶竟是清热解毒、降火去温的养生极品。

藕既是夏日农村餐桌的佳肴，更是孩子们热衷的“零食”，因为取出来洗净即可食用，无去皮吐籽之烦。然而想把它从深深的泥土中挖出来并非易事，塘中的水深时，便要潜水去挖，有时潜下去数十次往往还挖不到一小节，没有十足的水性是望而却步的。只有等水浅了才行，心急的我们也曾偷偷地在隐蔽的地方给塘开个小口子漏水，但很快就会被大人发现，往往招来的是一顿骂，甚至一顿打。

好不容易等到水浅了，可要挖出完整的藕也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的，首先你要有独到的眼力。判断哪片荷叶下有藕，哪片荷叶下光有茎没有藕，哪根藕是鲜嫩而不是老涩的，这些都要有丰富的经验。其次是要有娴熟的技巧。藕越嫩越脆越容易断，一旦在泥中挖断了，泥土进入藕孔中，就很难清洗，往往这节就白白扔了。正确的挖法是找到藕头后，顺着它清理整个藕面上的淤泥，然后抓住藕头，缓缓用力向斜上方拉，这样就能完整地挖出来，运气好能有六七节。不管多么劳累，最享受的还是坐在塘埂上，清洗几节最嫩、最白的，嚼在嘴里，脆脆的、甜甜的。

“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萍花汀草。”看着眼前绿红相印的荷花塘，我多想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撷一朵莲蓬，尝尝莲子，挽起裤角，下到塘中，挖一节小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