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绿 妃子笑

小区门外来了一个卖水果的小贩，老远便能听到他的叫卖声：“妃子笑，粒大汁甜，不好吃不要钱！”也许是他的吆喝声充满着诱惑力，也许是荔枝的品质实在出众，嘿嘿，真别说，这招真管用，来他摊前帮衬的人可不少。我也侧身其中，当然，并非贪图荔枝的物美价廉，而是小贩口中的“妃子笑”吸引了我。

小贩摊前，各色人等穿梭，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片忙碌。有人好奇地问摊主，你的荔枝究竟熟没熟，怎么还绿着呢？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典型的北方口音，看得出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熟了，熟了，或者因为顾客太多了，又或者觉得问题太多余，小贩显得很不耐烦。不会吧，荔枝熟了应该是红的，怎么是绿色呢？那人依然云里雾里，一脸疑惑。

半晌没回音。抬头一看，原来小贩忙不迭地照顾生意，根本无暇他顾了。于是，我接过他的话茬儿，说，的确是熟了，这种荔枝叫妃子笑，杨贵妃最爱吃的那种。我告诉他，妃子笑与其他荔枝品种有所不同，果实熟了皮也是绿的，或者是绿着透红，难得见着全红的时候。那北方人一听，脸露喜色，一下子就称了整整二十斤荔枝，那样子，似乎不把杨贵妃抢到手不罢休。临走时，他还冲着我点头微笑，似乎适才那句漫不经心的话，帮他解决了一个多大问题似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百年来，因了深居华清宫的杨贵妃，为博美人的莞尔一笑，从此，“妃子笑”几乎成了荔枝的代名词。君不见，如今展现在报纸视频等传媒上的荔枝，无一例外地全是红色，红得浓烈，红得让人记忆深刻，以至于，初来乍到的北方人，竟把千年“妃子笑”误认为不熟之果。殊不知，荔枝这种岭南佳果，品种繁多，桂味、白糖罂、鸡嘴荔、糯米糍、白腊等，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精彩。花开何时，果熟几成，说起来，也算是一门学问吧。

幸好，我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没有这样的地域困惑。而且，我对妃子笑向来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对其充满着好感，而这好感，来源于我的童年，来源于我辛勤耕作的父亲。

我的父亲当年在选种荔枝时，一直犹豫不决。于他而言，选种何种品种，关系重大，关系到家庭的收成或者儿女的上学，万万马虎不得。几经比对后，他最终选种了妃子笑，据他后来回忆说，当初看中的，是这种荔枝花期开得早，果实上市快，倘若摊上一个好年头，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呢。后来的事实证明了父亲的远见。若干年后，父亲心情愉悦地站在荔枝树前，看着细碎的白花迎着春光缀满枝头，一颗一颗碧绿果儿雀跃风中，晃啊晃又过了些日子，一簇簇绿中泛红的果实垂挂枝头，形若鸡蛋，父亲笑了。他招呼我帮忙采摘荔枝，我见树上的荔枝还绿着，便好奇地问父亲：“熟了吗？”父亲的脸上荡漾着喜悦：“说熟了的，妃子笑就这样，熟了果皮也红不透，有的人还把它叫做‘绿荷包’呢。”没等父亲说完，我早已垂涎欲滴了，迫不及待地扯下一颗果子，轻轻剥开，只见瓤肉如白腊，尝一口，细嫩而多汁，脆爽而清甜。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它的果核，小得几乎让人寻不着，真是太神奇了！也难怪了，深锁宫中的杨贵妃对此岭南佳果始终念念不忘啊。

“妃子笑，快来买啊！”又是一阵吆喝声，声声入耳，把我从恍惚中唤醒。一颗小小的妃子笑，一句漫不经心的善言，悄然之间，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让悠远的历史照亮了现世的盛夏时光，为这个果香弥漫的日子，增添了一件甜蜜心灵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