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
丁肃清发表于2014年07月19日23:19:00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梨树 梨花 丁肃清 散文美文
在河北威县,有一个曲种,梨花大鼓。梨花大鼓不是鼓,而是唱。那曲调腔多字少,七十二哼哼,《老残游记》对此也曾有精妙的描写。朴素的艺术,朴素的花。
朴素莫过于白色。人们说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如果说梨花,更合适、更贴切。
五颜六色中,惟有白色是不能人为调出来的色,本分,零粉饰。
在中国的文化和百姓的生活里,白色常常是个蒙冤者,它总和不欢快的事情相关。至多,做一下文人墨客笔下的诗画佐料罢。
岑参写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萧子显写梨花,“洛阳梨花落如雪”。这正是抓住了二者的色相特征:雪白、梨花白,再没有什么可与此更苟同。
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把白色写绝了、写活了,是山舞银蛇,是原驰蜡象。但是,他又没忘记用另一种颜色点缀:“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中国人,就这么世世代代矛盾地活在两种颜色的寄托中——红与白。以老百姓生活的红事、白事为代表。中国人最喜欢的色文化是红色,红军、红旗、红星、红花、红妆,红红火火。家事国事,以红为本。但在西方则不同,西方国家、特别是欧美,白色是崇尚的色调,把此看做纯洁、圣洁、优雅,尤为伊斯兰教,更信奉白色。白宫,世界上著名的建筑,美国总统的官邸。不知道这是不是与西方宗教信仰有关。据说,上帝最喜欢的色调是白色,《马可福音》说耶稣的长袍“洁白胜雪”。
世界都成了一个色,也就不好看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太阳色。而,太阳升,是白天,太阳落,就是黑夜。如果黑夜了,还有五彩斑斓、赤橙黄绿青蓝紫吗?所以,白色才是孕育一切美色的本色。
毛主席说,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一些词汇,像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等等,其寓意可以是什么都没,小婴童没文化,到后来可能是一个学者,大男人贫无立锥之地,发达后可以成一名富翁,宰猪烹狗的刘邦可以是皇帝,铁棒磨针的李白可以是诗仙,如此等等,从什么都没有可以到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就是从“白”中长出来的。
心留余白。不然,心就拥挤了,心就杂乱了,心就沉重了。
人总是被情绪主宰。得与失,甜与苦,赚与赔,岁月从年轻走到老迈,需要坐在树荫下小憩一下,琢磨一下,究竟有多少最终是真正属于自己?
只有情绪的“白”处,才是。
梨花白。开一树白,落一地白,开的心无旁骛,落的心无旁骛,不好它色,不慕它色,不争艳斗俏。白的透彻、白的始终,白的自然而然、浑然天成。辛弃疾的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适合喻梨花,它是个宁静的女子,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人好色。
花好色。
梨花不着色。一身素妆,只是本然,可谓花中正宫。
花美,女人如花美。形容歌舞中的女子——素手举,红袖长。这素手一只,多恰似梨花一树。
花不再是花了,因为一种剧种——梨花大鼓。花非花,花又是艺术。花世界那么百媚千红,剧种家族那么林林总总,一种花、一个剧种的结合和婚配,实属名副其实的特例。
梨花白。白的透彻,白的始终如一,如唐人钱起《梨花》诗: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
梨花白。白了千年没改变基因。人亦然,黄色的脸,黑色的脸,白色的脸,更有民粹、国粹,民族精神,文化经典。根本的,不杂种。
或许,这就是梨花、“梨花大鼓”得以人们厚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