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爪兰的故事
曾闻发表于2014年07月21日23:19:21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蟹爪兰 曾闻 散文美文 故事
在我侍养的盆花中,蟹爪兰是一盆极普通的花,但它却常常让我想起那个送花的人——我高中时代的老同学雅江。
当年,我们都是从偏远初中步入那所全市惟一的省重点高中的。雅江给我的最初印象是很上进。在初中就入了团,到高中又当了班支部的组委。而我读初中时就喜欢文学,上高中后还是整天捧着本文学杂志,学习成绩被同学拉下一截,而我浑不在意。有一天上自习课,我又在看杂志,忽然雅江悄声问我:“你说咱们考重点高中究竟为什么?”这个现在听来很一般的问题,在那个年代却十分敏感。我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暗忖:支委大人要“刺探”我的学习目的是否明确吗?于是我就按当时的政治口径答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任党挑选。”他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肯定地说:“就是为升大学。不然考重点高中干什么?”声音虽小,却很真挚、诚恳,我侧目望着由于清瘦,额头显得很大而酷似“保尔”的家伙,心想:雅江不怕人家说他走“白专道路”,敢言别人所不敢言的真话、实话,还不赖!雅江那次的提醒,真是让我得益大焉。
这样,我们来来往往,转眼就到了旧历年底。除夕早晨,我正在房门上贴春联,电话铃响了。雅江来电话说他家有一盆花开了,要送过来为我的新居添几分喜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把电话挂了。我赶紧简单收拾下房间,穿好棉衣下楼去接。刚到六楼,就见雅江吃力地端着那盆花上来了,花盆上还罩着一条薄被。我接过花盆的时候,见他白净的脸颊失血似的苍白,宽大的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心里着实不忍。进屋后,我把花放到茶几上,掀去薄被。嘿!好一盆盛开的蟹爪兰!翠生生的“蟹爪”上,一层层粉红光滑的花瓣,簇拥着花心纤细、嫩黄的花蕊,满盆娇艳夺目,立刻为客厅平添了些许温馨。老伴问:“刚撂电话,怎么这么快就送过来了?”雅江说:“天儿太冷,怕花冻着,就打的过来了。”那以后,每念及雅江除夕送花的事,老伴总埋怨不该让比我年长三岁、身体又不好的老大哥爬楼送花。但是,从老伴侍弄那花的精心劲,我知道她是深深体会我和雅江这份金子般的友情的。
后来,雅江迁了新居。离得远了,彼此又忙,见面的机会就很少。直到去年夏季的一天,另一位同学打来电话告诉我:雅江去世了,逝于癌症。这消息不啻一声闷雷,惊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知道雅江的身体一向不好,特别在那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之后,他因下乡查看灾情蹚水着凉,被送到医院抢救,做了胃切除还有胰腺摘除的大手术。记得那次我赶到医院去看他,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艰难地睁开眼,见老伴和孩子在哭,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微弱地说:“不要哭,阎王爷说我还得活几年,他不要我。”术后,他恢复得不错,虽然身体虚弱,但总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每天照样坚持工作,起早贪黑地带领检疫人员执法检查,工作起来不要命。
从雅江的葬礼上归来,我心里空空的,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我迈进办公室,突然看见桌上那盆从家里搬来的蟹爪兰,曾经充满活力的“蟹爪”颜色暗淡、蔫嗒嗒的,我以为是缺水,就拎起喷壶去浇水,可当喷头刚碰到“蟹爪”上,那花竟顺势歪倒在盆沿上,原来它已齐根烂掉了。
我是不迷信的,但这样巧合的事情还是让我的心情越发悲凉,好长时间解脱不开。直到许多天后,我发现在那花盆的土表上又拱出一片嫩绿的“蟹爪”,真是惊喜万分,我决心在没有雅江的日子里,把它培育得更加茁壮,让它开出更艳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