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帮五豆捡的鸡蛋花

很多年后，当我看到阳光下的鸡蛋花时，我都会想起帮阿豆捡鸡蛋花的那些时光。

那时候没有手机，相机还很稀罕，我们捡鸡蛋花的时光，只能留存在记忆里。老豆，在广州话是老爸的意思。而在海南，“祖”音同“豆”，豆是我们对爷爷的长辈的称呼。五豆，是爷爷的五婶，她活了106岁，长寿得足够从从容容地看着我们成长。

我的很多童年的记忆，都与五豆有关。那时候她80多岁，一双小脚穿梭在院子里好似很少停歇过，她爱种果树，高大的莲雾、挺拔的椰子、茂盛的人参果树，还有树干上能挖出白嫩的肥虫的柚子树，布满院落。

我们都爱到她的院子里玩，一是树荫浓密凉快，二是总有很多吃的。除了院里的水果，五豆的厨房里总是有很多好吃的：又粉又甜的山薯、又糯又香的糯米椰子饼、又清又爽的清补凉……

当然，这些美味可都不能白吃。要不帮忙扫院子，要不帮忙剥花生，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捡鸡蛋花。鸡蛋花的树虽然不高，但枝叶不够坚硬，小孩子一般都不被允许爬上去，怕折了摔伤。好似所有不能够爬的树，不可以亲近的树，小孩子都是不喜欢的。我当然也不喜欢，我更讨厌它那薄薄的树皮，非常容易就破了，流出白色的汁，好似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但五豆却说，这味道好，能安神。

而对于鸡蛋花，她更是喜欢有加。常常召集我们仔细捡，篱笆内外的、树底下的、灌木丛间的，一朵都不能放过。鸡蛋花花期长，好似只有极冷的冬天不开花，平时总是有花可捡的。黄色的鸡蛋花，果然跟打散的鸡蛋一样，清清淡淡，黄白相间；红色的鸡蛋花，胭脂的颜色，两三朵成束，亭亭玉立。

据说，云南西双版纳的傣族人民，用鸡蛋花制作美味菜肴招待宾客，是当地最好的特色菜。而在热带旅游胜地夏威夷，人们喜欢将采下来的鸡蛋花串成花环作为佩戴的装饰品，因此鸡蛋花又是夏威夷的节日象征。美洲印第安人也喜欢把鸡蛋花制作成花环，跳舞时戴在脖子上、头上或腰间，寓意“富贵”的意思。

我想，五豆应该不会知道鸡蛋花有寓意“富贵”的意思，因为我没见她做过花环，她总是把捡来的鸡蛋花晒干，一部分留给自己泡水喝，一部分寄给三亚的孩子。我们那时候都没有到过三亚，对那很好奇，老是问五豆三亚什么样。

有一次，五豆跟我们说，若想知道三亚长什么样，就瞄一眼太阳，然后跑到门后面闭着眼睛想就能见到了。我们果真做了，瞄过太阳的眼睛闭上之后，总是感觉黑暗里好多小星星在跳。五豆告诉我们，那不是小星星，那是很多很多从海上归来的船，亮着灯慢慢靠岸。那会，我们很信，觉得特别神奇。

今天想来，觉得五豆有着童心未眠的大智慧。她103岁生日的时候，我帮她拍了一些照片，但忘了邮寄给她。春节回去看她，她清晰提醒我：“你拍了我的照片，还没交给我。”那语气，就像当年她说“你吃了我的椰子饼，还没给我捡鸡蛋花”一样。

据说鸡蛋花的花语是“简单、平淡、长久”，这不正是五豆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