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桂花

这个秋天，对于我有些不一样，成为“马洲322志愿支教服务队”的一员已月余。我身处一个全然陌生之地，陌生的教学环境，陌生的教学对象，陌生的同事关系。每天，我都在城乡之间来回奔波。每天，我都努力在寻求适合的工作方式，努力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这一切，对已到中年的我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这天，忙完所有的课务、作业，拖着疲惫的双腿，在一次次眺望后，终于盼来了公交车。刷卡，瞥见门口处有空位，立马歪着身子靠上去。闭上眼睛，让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细胞彻底放松片刻，让混沌的大脑能有稍许的空置时间。

突然，一阵幽香轻轻柔柔地钻进我的鼻间，微微的甜味让人的每寸肌肤全部舒展开来。是桂花的香味！我睁开眼。就在离我咫尺之遥的投币机下面，一枝桂花斜斜地插着。金色的花蕊团簇在青长的树枝上，挨挨挤挤的黄色花瓣在翠绿叶子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小家碧玉，却又不失大气，仿佛颗颗灵动的星星飘然而至，亮了整个车厢。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这桂花一定是她特意折来放着的吧！我不由细细打量起她。她应该也已到中年了，齐耳的短发，是最流行的烫法，焗了栗色，浅浅的口红恰到好处，雪白的手套与黑色的大方向盘相得益彰。

她气定神闲，专注地看着前方，手握方向盘，脚踩离合器。一路上，只见她不停地踩离合、换挡、加油、刹车，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

远远的，前方有一个站点。她开始减速，停靠，车门打开，刚好正对等候的那位老人。她转过头，一抹笑意在脸上荡漾。“小心脚底下，奶奶！”

秋日的暖阳，照耀着她的脸庞，给她眼角的几丝皱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仿佛刚刚上了彩妆，整个脸庞格外的柔和生动。

看着这张脸，我想起了前几日读到的熊培云的《自由在高处》，他说：“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碎步徜徉于梭罗笔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在那里，简单生活不被视为一种堕落，勤劳的人节制勤劳。在那里，你可以坐在时间的溪水里垂钓天上的星星，不必终日奔波于风尘。看大地寒来暑往，四季消长分明；看种子播撒信念，古树支起苍穹。”一直以为，那是遥不可及的梦幻境界。可是，眼前的这位女司机，不就是生活在这样的“高处”吗？

一个女人，每天都要驾驶着那庞然大物在熟悉的道路上往来穿梭，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每天都要往返于同样的路线，机械般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所有上上下下的乘客，都只不过是陌生人之间相遇时的匆匆一瞥，那份枯燥和乏味该是何等的难熬？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承受。可是，她用自己的“高处”，让每一个停靠都有温暖相随，将这缕缕花香送给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过客，让这简单的工作拥有了别样的生机，让这或拥挤或空荡的车厢也可以垂钓闪烁的“星星”。

我有些愧疚，想来我只顾沉迷于自己的情绪，上车时一定错过了她的那份温暖笑意。转而又感觉有些庆幸，这枝幽香缭绕的桂花，让我顿悟了该如何“碎步徜徉”。

到站了，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你的桂花真香，真好看！”她笑着朝我点头。我轻快地往家走去。果然是“桂子花开，十里飘香”，整个小城都沉浸在桂花香中。猛然想起，我支教的那所学校也种了不少桂花，应该也开了吧！

明天，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