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叶树
刘远文发表于2014年11月11日22:41:52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构树 苟叶树 刘远文 散文美文
我小时候,老家房前猪圈边长着一颗茂盛的苟叶树。春季树叶茂盛,苟叶是喂养生猪的天然绿色饲料,妈妈和大姐经常用麦锄钩住树枝采摘苟叶喂猪,我们这些小不点,有时也做出一点恶作剧,妈妈刚刚采摘苟叶喂过猪,我们背过大人,也采摘一些苟叶喂猪,妈妈从地里做活回来总要问我们,咱家的苟叶是不是让别人偷摘了?我们总是装作不知道。夏季,苟叶树上结的苟叶蛋,青果时如刚刚退花的梅子,毛茸茸、软绵绵,很像姥姥用棉花棉线为我们做的“小毛蛋”,还有一点弹性,周围的小孩在我的带动下,采摘苟叶蛋作为玩耍的“弹药”武器,玩打的不亦乐乎,可满地的苟叶蛋也招来母亲的训斥和责骂。六月天,树梢未采摘的苟叶蛋果实成熟,如挂满枝头的红线球,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打下来一饱口福,小瓣瓤的香甜,让我一生难忘。秋冬季节,苟叶落了,苟叶树枝稠密但不粗壮,树枝错层交织,蜿蜒屈伸,成了儿时的练身场。我记得4-5岁时就爱整天在苟叶树上仰高返低,引领周围的小孩子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荡秋千,有一次村子里来了一个说书的,远远看到我们七八个小孩在苟叶树上玩耍如履平地,荡然自如,在下午说书讲到《三侠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在树林间轻跃如刚才那几个小孩在树上游玩一样,我们这几个小不点都高兴地脸上乐开了花,也各自叫起了“钻天鼠”、“翻江鼠”、“穿山鼠”、“锦毛鼠”、“南侠、北侠”的外号。
我小学二年级时,得了一场大病,送往当地的乡医院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医生交代父母亲把我背回家听天由命。听奶奶和父母讲,母亲把我背回家,她也伤心瘀滞不省人事,家里像塌了天。这时刚好一位老道化缘经过家门,奶奶和乡亲把他拦住让给看看,老道士看后说我是让家门前的“苟叶树精”橦着了,要将苟叶树的全部枝干砍掉烧成灰烬,用他做过法事的红绸子包起来埋在苟叶树根,如果苟叶树还能旺势生长,这孩子命就没问题,将来说不定还有大的做为。奶奶按照老道士说的死马当活马医,砍掉了苟叶树的其他枝干,只留下光秃秃的主干,我也苏醒过来。第二年,可能是雨水滋润的缘故吧,苟叶树又发出了茂密的枝条,但没有可供我们孩子们玩耍的了。
没过几年,乡上修公路,大路规划要经过我家门前,猪圈、苟叶树、柿子树都要毁掉,奶奶、母亲和乡上、村上的人协商,我家门前的啥东西毁了都行,唯独苟叶树不能毁。她们的祈求并没有换来苟叶树的生存,苟叶树还是被挖掉了,树根树枝堆放在老家房后的屋檐台阶上,母亲还伤心了好多天。
又过了上十年,村子里一位在县上工作的亲戚过年串门,去房后上厕所看到了存放多年的苟叶树,树根和树干已被虫蛀的千仓百孔,但树根的形状却非常独特,一眼看上去很像一头牛,他回家时和父母商量要走了苟叶树根。
前年的一天我在丹江河边散步时,刚好碰上已退休在家的那位亲戚,他要我到他家坐坐。到他家后,客厅一座雕刻的斗牛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禁不住问他:叔,你这座雕刻太美了,让人精神为之振奋,它值不少钱吧?他说:这是我从你家拉走的苟叶树,回家后叫咱县上的雕刻大师给设计一番,我用了断断续续六年时间把它雕了出来,又经过大师的修整,才到现在这样子。要说值多少钱,可以说是有市无价,别人给多少钱都不会卖。
我默思许久,一个闲置的树根,放在那儿十几年怎么没有被我发现它的魅力和潜力,而是被他人赏识。人的一生也正如这具苟叶树根,遇到伯乐,你的才能和潜力很可能得到极致发挥,成为人中龙凤。否则,也只能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