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袋豆角

作者:孙明  2022-06-17 12:56  阅读 591 次

夏天,正是豆角上市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免不了隔三见五地买几斤青豆角来吃。看着那一个个绿油油如蚕宝宝般可爱的青豆角,便想起了我的学生--玲。

玲是我教过的最早学生中的一个。那年我19岁,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农村任教;玲15岁,是班里年龄偏大的那类学生。她长得眉清目秀,但从她身上找不出一丝孩子的天真活泼,有的只是分明可判的愁苦和腼腆。她家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她母亲死得早,父亲靠耕种几亩承包地维持生计。为了给家庭减轻负担,玲从小就跟随父亲参加农业劳动。玲性格内向孤僻,从不与人交往。第一次试着与她交流,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好不容易问出一句话,声音却轻得如蚊鸣般大小。

玲的学习情况很糟糕,据说小学已经读七年了,没有一次考试及格过,教过她的老师多叫她“榆木疙瘩”。

不长时间我便发现,她对学习缺乏兴趣,上课常常发呆,课后不交作业,家庭作业更是只字不动。最糟糕的是,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正确,经常把“玲”字右半部分写成“今”字。

那时我初登讲台,信心满怀!对待这样一个学习成绩落后,心理又有些障碍的孩子,除了多一份怜悯之心外,更多的是帮助她摆脱困境的决心!

那时候我坚信:“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以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发掘她的闪光点。玲学习差,性格孤僻,不善于交往,这可能与她的家庭环境、早年丧母、年龄偏大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越来越觉得玲也不是一无是处,其实满讨人喜欢的!她特别勤劳,干活麻利卖力,活像一个小大人。只要轮到她值日,或帮我整理房间、打扫办公室,那可是我最放心的。我多次在班上表扬她,让同学们学习她身上这种优秀品质,希望能够帮她找回曾经失去的太多的东西。渐渐地,我发现,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对我的信任,与我见面不再那么扭捏了,师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愿意和我谈话了。

我非常高兴,于是经常找玲谈心,有时送给她一些学习用品,比如我淘汰了的钢笔,剩余的作业本,学生捡到的圆规、三角板、尺子、橡皮等。有时我故意支开她,对班上的孩子进行教育,要求他们多跟玲一块儿玩,学习上多帮助她。慢慢地,玲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有了孩子的那种朝气、灵秀、活泼,偶尔还能看到她跟同学们一起玩耍的身影。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天清晨,她兴高采烈地跑到我的宿舍,提着一袋豆角,瞬间却又羞涩地对我说:“老师,这是我家种的豆角,是我亲手为您摘的,挺新鲜的,送给您吃。”说完,就羞涩地跑开了。看着那一袋绿油油的豆角,我欣慰极了,因为我看到了她的转变,为她的转变而高兴。

玲的变化,更坚定了我帮助她的信心。放学以后,我尽量抽空帮她补习功课。我发现,她学习差并非智力问题,主要原因是知识脱节,底子单薄,对学习缺乏兴趣。于是我给她开小灶,还特意借了三至五年级的课本给她从头开始补,只要一有进步总是给予表扬和鼓励。

她对我的回报,则是时常摘点自己家种的蔬菜送给我。一个学期之末,当小学毕业考卷上看到她歪歪斜斜的名字时,我被感动了,我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动,也为玲的成功而感动!

遗憾的是,小学毕业后,她没有去上初中。又是一年夏天,放学后,我刚回宿舍,见她又给我拎来一袋豆角,很大方地对我说:“老师,这是我家种的豆角,是我亲手为您摘的,让您尝尝鲜。”我招呼她坐下,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说道:“家里活还忙,我先回去了。”

望着那袋绿油油如蚕宝宝般可爱的青豆角,我感到一阵的失落与惋惜。

再后来,我调到城里工作,偶然听别人说,她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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