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寂寞开

春节前，放在楼上的两盆瑞香枝头缀满的花苞静静地开了，香气溢出来，是满满的浓醇。像极了我们所熟悉的某类人，平时在低处，默默地经营着自己喜欢的一份事业，就在人们的忽略中要忘记他的时候，喜讯传来，在不懈的坚持中，他做出了一份让人侧目的成绩，即便这样，他依然游离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做着自己的事情，只为喜欢，所以坚持。也如瑞香默默地长，静静地开。

我家的两盆瑞香，一是红花瑞香，一是金边瑞香，红花瑞香寻常，金边瑞香珍贵。两盆瑞香平常和其他盆栽植物放在一起，阳台上就有着小小的一份热闹在，挤着一团小小的欢喜，像芸芸小民的日子，朴实庸常。干时浇点水，枝叶长得太茂盛了，修修枝，没有特别的照顾。瑞香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也寂寞，但很坦然，在淡定从容中，很自然地就迎来了自己的花开季节。瑞香是寂寞的，不像腊梅，也不像寒梅，停留在诗词里妖娆着，被人吟诵着还嫌不够，还要在园林里、大道旁、小院中，用一束枯瘦的枝，高擎着几朵花苞几串明艳的花朵，在雪地里绽放成风景，在寒风中招摇成诗句，太浓艳了，还有一份怕被人遗忘的胆怯在，不淡定，不自信。

瑞香亲民，低到尘土里，没有这样那样的小是非、小虚荣，独守成长的寂寞，盛开着小欢喜，点缀着小快乐。瑞香也是雅致的，在瑞香的许多别名中，独喜欢它被人叫成瑞兰、对雪开。兰花高洁，彰其品，对雪凌寒，显其质，我还是喜欢它的名字里有一个香字，就像生长在乡村的姑嫂姐妹，名字也常有一个香字，那就是一份乡村的明媚，是俗世烟火里的活色生香，是浓郁乡愁里的一团明艳色块，缤纷绽放，有生命的绚丽，有岁月的冷暖。

瑞香的花苞是紫色的，小小的，在枝头，在枝杈间，十几二十朵地挤在一起，不饱满，不招摇，可一旦开放，却是那样的不管不顾，那样的浓香醉人，像下定决心要与那个初恋的男人私奔的女孩，超出想象的大胆，失去理智的酷烈，破釜沉舟的奔放。

我家的瑞香也是，两盆同时开，浓香漫到楼下来，像水，满满的，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漫溢。那天下班，从寒冷中钻进家门，和一缕浓香撞了个满怀，又温暖，又温馨，四处寻找花香的源头，不是米兰、也不是白兰，妻说是瑞香开了吧。我不太信，上楼一看，真的是瑞香，在阁楼的窗边悄悄地开着。枝头一簇外围的花苞先开了，一圈小小的花朵，围着中间未开的羞红了脸的紫色花苞，像围着一群羞怯的小新娘，在吹着粉红、粉白的小喇叭，像热情的乡村喇叭手，在春节里吹得花香四溢，吹得喜庆祥和。也如一支催嫁曲，吹得小小新娘心旌摇动，暗自对自己说嫁了吧。还如一段春讯号，吹得桃李杏梨蠢蠢欲动，悄悄和同伴商量也开了吧。

忍不住那一份欢喜，我小心地将两盆瑞香搬到楼下来，一盆放在阳台上，一盆放在客厅一角，从此室内香气总是满满的，浓浓的。在春节，在寒潮还未退去的时候，被花香包裹着，躺在沙发上翻看闲书，将书摊开放在腿上，一缕花香飘在鼻翼周围，父母在侧家长里短，妻女一旁聊东扯西，静静地听，默默地看，偶尔插一句话，眼睛时时瞄在书上，不相扰，不疏离，就是岁月静好的现世安稳，一如瑞香，那样寂寞，那样安静，却开放出那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