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诗话

那年到上海参加笔会，跟几位作家朋友逛南京路时，竟在一家茶店里见到了金银花。售货员介绍：“这金银花产自鄂伦春的大兴安岭，纯天然。”我为之一震，大上海有家乡的山产品，怎能不自豪、欢喜。这次来到鄂伦春的县城阿里河镇，吃早餐时就跟老朋友李恩惠副部长谈及金银花。他说大兴安岭上的金银花虽是一种普通的山花，却大有名气，被鄂伦春人尊称为花神。老李瞅着我说：“大岭上有好多的金银花，咱们去看看吧。”

太阳好像一下子就跃上了山顶，红红火火，把莽莽苍苍的山林照耀出一种绿光。我们这走那看，发现金银花散散落落，或在古树下，或在岩石间，或在泉溪旁，任何生长环境里都是充满灵性和生机的。昳丽的金银花摇曳山风，如吟似歌，真的喧闹不止。我得诗一首：黄绿携春到，金银带露娇。三山无寂日，五岭有花谣。

传说很早以前，鲜卑的一个部落来到大兴安岭，头领突然生病，昏睡在金银花丛中，没想到三天后全好了，而且格外精神。后来鄂伦春人在这里安家立业，一见到金银花就肃然起敬。清乾隆年间在这里设立围场，因金银花端庄秀美，奇香无比，总是吸引来吉祥的飞龙鸟，就命名为金银花围场。老李这一番关于金银花的介绍讲解，令我诗潮翻涌：鸟跃天云近，花开信为神。家园播挚爱，最是鄂伦春。

金银花充满山野灵气的香味，浓郁、热烈、宽厚，扑鼻而来。张爱玲说花香是花的语言。那么，倾听金银花直抒胸臆的倾述，简直就是幸福的享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用金银花泡水当茶喝。老李告诉我，他每年都要进山采金银花，一采就是十几天。采金银花是很讲究的，穿干净的衣服，手和脚要反复洗过，不可大把撸掠，必须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掐下来。采回来的金银花放在无光、通风的地方，渐渐阴干，形色与香味不变，仍是活生生的鲜艳、好看。包装决不用现代的礼盒，而是放进白桦皮制作的篓或盒，既保持那种古朴自然，又轻便易存，富有大山的情韵。我蹲下身来，近看一枝枝金银花，激情难耐：娇姿一身秀，媚态三分羞。风去花间唱，人来画中游。

跟随老李走进鄂伦春的木头房，里面的老人热情欢迎，握着我们的手说：“鸟入山林，贵客临门，要喝金银花茶水呀。”他一边烧水，一边告诉我们，沏金银花茶水大多用玻璃壶、玻璃杯，素雅洁净，透明闪亮。

茶水端上来了，透过玻璃，我看见水中的朵朵金银花绿、红、黄三色更加新鲜水灵，飘飘然，灵动舒展，别有一番趣意。而溢淌出来的缕缕芳香，让人满口生津。金银花茶水清亮明净，柔润醇厚，微甜灵爽，很纯正。特别是那种山气野味，缠缠绵绵，细品确是回味无穷。

老李让我作诗，便口占一首五绝：水淡随花动，茶深野味浓。鄂家情意在，尽泡一壶中。

离开阿里河前一天的晚上，老李邀我来喝金银花茶水，在临街一家茶楼露天的阳台上。我们对面相坐，慢慢品，娓娓谈，情深意重，进入一种境界。我深觉鄂伦春之行来迟了，又恋恋不舍，还不知道何时再来。百感交集，便轻轻吟道：茶天花夜寂，只此怨春迟。已赏留山照，再观又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