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上的凡俗味

想着月华皎洁的庭院下，那一屋子的祥宁，一屋子的甜馨，一屋子的安好。还有，那一只只红红的大石榴，泛着美好的光亮。

如果一定要有一棵树俗俗的和生活对应，我想，再没有比石榴树更适合的了。它不像玉兰那么高洁，也没有青桐那么特立，更不像劲松那么威武。石榴树，庭院里可种，行道边可栽，村野荒郊上也能葱郁。不管出尘或者不出尘，有了石榴树，一年之中，总会那么一段时日红红地撩起人们的热情，而淡白如水的日子也因了这，添足生活的滋味。

每每经过苑区气象科技站院墙，尤其五六月间，高高的岩石墙外，探出一袭榴火，分明藐视森严和生硬的束缚，以十足的诱惑指向路边行人。我从一边走过，禁不住仰望，禁不住坏坏地想搬来一架云梯。没人要插石榴花的，但一朵朵榴花那么惹人，我忍不住动了小小“歪心思”。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走过，回头张两眼，远远地带足笑意。

到了八九月间，诱使我脚步驻留的，依然是我常常经过的那山院墙内的石榴树。石榴树枝繁叶茂地透散着生机，浓密的绿意中藏不住的累累果实，我垂涎地仰望枝头的满满。坏坏的小心思又止不住蠢蠢荡漾，这时，我希望有一杆长棍，够下一树累累果实，好让那自然的焰火，一股脑儿落入我怀中。满香收获与我如此接近，我快乐的冥思和遥想。走过石榴树下，每次接近要摘下她的“邪念”，从没有消停过。虽然，我的实际行动从来没有付诸。

其实，这美好感觉不仅仅因为石榴树的火红和长势葱茏，更多还关联了一些人和事。

电校毕业那年联欢晚会，我们班里老大姐和班里一个男孩，对唱五河民歌《摘石榴》。老大姐江淮北方人，侉侉的鼻音将小曲调转得韵味极长，似笑非笑来一句“姐在南园摘石榴，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而应答男生一副腼腆的表情，逗的班里同学哈哈大笑。

还是“致青春”年纪，懵懂之中不过一笑而过。再经历一些，明澈一些，于烟火里的场景，当然会心一笑。记得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一个桥段，女配角之一石榴，听知唐伯虎点佳人，兴得对镜描红、搽脂抹粉，一个年轻厨房女子的爱情倾慕，虽与江南才子无缘，但石榴爱美好的炽烈和裸露，使得常人心怀暖暖的实诚和希冀。

我总以为，饱满的石榴果带给人的，就是贴近心底的暖。

每年国庆前后，喜欢家里亲戚走动走动。请来家里长亲叙叙话、吃吃家常菜，大姑母总会从软布包袋中，拿出两只又红又大的石榴，笑眯眯递与我。那石榴儿的模样和光泽，一瞧就是叫人欢喜的。剥开石榴皮，里面房子样的蜂窝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石榴籽，煞是叫人喜爱。入口，滋味清甜。而如今，大姑母离我们远去已有四五年。但每每石榴上市，我总能想起姑母那份年长的熨帖与可亲。

中秋之夜，一大家围坐于父母那里欢聚。母亲烧了一桌好菜，一旁茶几上，备好了给我们姐弟俩饭后带回小家的吃食：菱角、月饼、咸鸭蛋。满满的丰盛，父亲略带点遗憾的口吻：可惜，可惜，你们妈妈今天少买了几个石榴。母亲已经很不容易，如此操劳，我们做子女的早已感恩不已，并暗生羞愧。父亲这样说，自为了一份烟火里的小情调。

很想知道父亲小时候中秋如何度过，父亲和我们说，一定要拜请月娘娘的。富裕人家，果盘、茶点八样香案供上；平常人家，也一定四样花色小碟少不了：菱角、石榴、月饼、云片糕，一样的香案前摆好。然后，对着月娘娘的方向，虔诚叩拜。

父亲这样说时，我便想着月华皎洁的庭院下，那一屋子的祥宁，一屋子的甜馨，一屋子的安好。还有，那一只只红红的大石榴，泛着美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