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树

王薇发表于2015年07月04日00:29:36 | 名家美文 | 标签(tags):皂角树 皂荚 散文美文 王薇

我小时候生活的烟台三中教师宿舍大院里,有三棵皂角树。

第一次勾起我对皂角树的怀念是1997年,在《迷离夕阳》“皂角树”的一文里,书的作者是我家的邻居赵叔叔,那年我33岁。去年偶读齐鲁晚报登载的《校园里的皂荚树》,作者是四十年前在三中读过书的学生郑承清,再次忆起皂角树,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这年我50岁。

我从小生活的大院有两层,大约住了30多户人家,我家住在上层。我家的门口是自来水池,那是我们大院唯一的水源,在水池周围空旷地长有两大一小三棵皂角树,两棵大皂角树长得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在树荫下的自来水池自然成了全院大人孩子嬉笑玩耍的场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生活匮乏,孩子们整天在院子里玩耍。在皂角树的树荫下,孩子们跳皮筋、踢纱布袋、弹玻璃球、玩冰棍棍……最好玩的是捉迷藏,一个人捂住眼睛不许偷看趴在皂角树上,其他人四处跑散,藏在角落里,提着心即惶恐又兴奋,大胆的孩子就趴在皂角树后,轻挪脚步躲闪着,皂角树的树干两个孩子展开双臂也难以围拢,遮住一个人当然不成问题。

皂角树一年四季都在变化着,当树上嫩绿叶子毛尖时,初春已到。慢慢的叶子越来越深,不知哪天树上已挂满长长的豆角。树枝上长出长长的绿刺,豆角掰开露出一排大豆,豌豆大的豆角上包裹一层透明的、滑滑衣膜,孩子们会将膜吃下。当树上的豆角和长刺变成坚硬的铁锈红色,深秋已到。硬硬的豆角用石头砸开,豆角里的干末末嗅到鼻子里那只有打喷嚏的分了,砸开的老豆角去污能力超强,现在想来那是多好的豆角。

皂角树历来是学生们的最爱。课间铃一响,在大院的墙头上总趴着一排学生,抬头看着大树,想弄到一颗豆角,上课好搞恶作剧,胆大的用石头向树上扔去。我的小不点姐姐常常站在树下大声呵斥:“不许扔石头。”终于有一天一块石头在我姐姐头上炸开了花,那时的人也泼实,我妈领着姐姐到卫生室简单包扎就完事了,我姐姐包扎的样子现在还能想起。

皂角树下,也是孩子们听大人讲故事的地方。邻居赵叔叔毕业于北大中文系,他总是告诉我们他读大学时没钱买枕头就枕着一部大字典,真假已不重要。赵叔叔总是在脖子上扎个白毛巾出去采风,1996年他将多年采风所写的散文集结成书,书名《迷离夕阳》。从书中“皂角树”一文得知:三中大院以前是教堂的墓地,太平天国失败后,太平军的一位卒长为逃避清军的追捕以传教士的身份躲到这里,后种下三棵皂角树,算算树龄应该在百年以上,无怪乎树如此之大。也许是小时候听了太多励志故事,76年恢复高考后,院里的孩子多数读了大学。

1983年我也到青岛读大学,1987年带着对家乡美好的回忆依然回到家乡,当我去找皂角树时,却找不到了,新盖楼房埋葬了树和我的童年。30年过去了,那个立志为家乡做贡献的少女,已平庸地度过半生,变成中国大妈;那个在树下被砸破头的女孩已远渡重洋,很少回到家乡;那个励志的赵叔叔已到耄耋之年,却一直笔耕不辍。

怀石逾沙,愿风裁尘。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随着皂角树的消失而不复存在视乎连同记忆,我记忆中的故乡在城市建设进程中一点点的消失,我们真的不能留下一些什么吗?那是我们心灵深处家乡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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