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构树之歌

作者:蔡虹  2022-04-21 21:34  阅读 760 次

月光渠边的老构树终于倒了。

倒在夏日一个风急雨骤电闪雷鸣的夜里。

第二天清晨,骇然见到老构树枝繁叶茂地仰身倒下,横陈在月光渠的小路上,须根张牙舞爪,伸向天空和四周,似乎希望腾空而去,但有两根水桶般粗壮的老根扯住了它。老根深藏泥土里,死死地抓住大地不放手,所以大构树虽然倾倒在地,仍然绿叶葳蕤生机盎然。

老构树在月光渠边多少年了,没人知道。

它就生长在那里,郁郁葱葱地遮住月光渠的一片天空。盛夏阳光透不进,冬日小雨不湿衣衫,福荫着树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老构树犹如一架时光穿梭机,织出自然界一天又一天的岁月年轮。老构树又如一位慈爱的老母亲,撑着树干张开枝叶俯身全力护卫着这条渠,这条小道,及来来往往的行人。

夏季热风扬起时,风摇动着老构树无数小巴掌般的叶子,它们絮絮叨叨地低语着,讲着月光渠的故事。这故事,麻雀知道,八哥知道,鹧鸪知道,斑鸠知道,鹌鹑知道,喜鹊知道,黄鹂知道,白鹭知道,鸟儿们在树上歇息、在小渠里饮水,它们全都知道。

老构树什么时间开花?什么时间结果?鸟儿们全都知道。

构树是自然界最不起眼的树木,同为乔木,却不像香樟树、水杉树可做家具,可做盖屋的栋梁材,它太普通了,如布衣一般,可生命力非常强大,戈壁沙漠沟塘渠边田埂地头农家院外,到处都是它的子子孙孙。

构树的叶可喂猪,树皮可造纸,结的“红果果”叫作“构桃”,构桃是无毒的,而且味道香甜,十分美味。只不过由于构桃太过脆弱,容易破损,大多的果实会被鸟儿们捷足先登,我们是很难吃到的。

老构树身旁的月光渠原是成都平原上,千万条如同蛛网般的灌溉渠中的一条。它的水流源自岷江。

岷江水经李冰父子打造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分流,汩汩流向成都平原,灌溉滋润着成都平原广袤的庄稼果树及一户户的农家。月光渠铸就了丰硕的蜀地农耕岁月,多少年多少代了,一代来了,一代走了,月光渠究竟滋润了成都东郊多少代人呢?川西坝子的风华是水润天成的。

二十多年前,这一片土地被征用了。挖掘机推土机隆隆轰鸣着入场,钢筋水泥混凝土筑起了工业时代的城市花园。月光渠作为灌溉渠的灌溉功能丧失了,这里已没有田园果树可灌溉。

幸运的是这条水渠被独具慧眼的开发商保留了下来,打造成小区的一景,取了一个月光宝盒一样美的名字-月光渠。月光渠第一次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

月光渠保留下来了,渠边的原住民,老构树、老垂柳、老樟树、老桉树、老水杉树们都得以保留了下来。它们幸运地活着,从农耕年华走进工业时代,它们和小区里新移植种下的桂花树、天竺桂树、玉兰树、小叶榕树、银杏树等等一起共享美好时光。

月光渠边开发商新筑了琴键般的青石小路。老构树、老垂柳、老樟树、老桉树、老水杉树依然浓荫匝地,原生态的弯弯小渠,青青石板,绿树苍翠,鸟飞莺绕,好一个蜀地江南美景。

几天前,我从骄阳似火的酷暑中走近月光渠,顿感浓荫清凉拂面,水气馨肌肤,忍不住拿出手机,为月光渠、小路和老构树,留住美景。

没想到几天后,夏日的急风骤雨就催倒了老构树。手机中的美景竟成了老构树最后的绝唱。

老构树其实早在去年冬天就被虫子蚀空了树心。绿化园林工人为它斫去了好些枝桠,输上营养液,树基刷上白石灰,希望治疗后,它康复安好。老构树也努力用大半个树基支撑起自己伟岸的身躯,以强大的生命力,让自己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没想到好好的老构树倒了。倒在肆虐的风雨之夜。我知道,自然界的动植物都有或长或短的生命周期,印度诗人泰戈尔优美而含蓄的诗“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道出了一切生命都在平静自然地进行的真谛。但老构树的生命在郁郁葱葱中戛然而止,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第二日,月光渠边一切如常。

老构树倒下的一片狼藉,被园林工人们清理干净。

盛夏的午后,我经过月光渠,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皮肤,空气中爆烈的热气刺激得人呼吸不畅,我突然意识到是老构树没有了。

怀念老构树。怀念它头顶蓝天,手挽流云,落了鸟,结了果,遮阳蔽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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