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糖

作者:杨群修  2021-07-10 21:31  阅读 1,182 次

在我还是孩提的时候,每一年过年或者过节,大人们都做一些传统的小吃,这些小吃最让孩子们欢欣雀跃。从父母酝酿要做这些美食的那一刻起,孩子们就开始盼了,盼呀盼,直盼到那一天真正得吃了,吃得脸花唇污,才满足地“吧咂”着嘴巴,把那颗期盼的心放下来。

当年每家每户做的那些传统美食,现在有的人家还在做,比如粽粑、艾粑粑、五色饭,但现在做这些东西只是一个传承。在做和吃的过程中,会想起这些技艺是上一代父母或且再上一代祖父母传下来的,也想把这些技艺传承给自己的儿孙。在做这些食物的时候,常常把自己的童年和已经逝去了的亲人们的故事唠叨给儿孙听,这些陈年往事不管他们爱不爱听,唠叨的时候鼻子会有一点酸酸的味道和回忆一起涌上,变成噙在眼眶里的泪。有的小吃自己不做了,像年糕、米饼、粉利、米花糖,这些市场上都有卖,人们就懒得做了,想吃就去买。米花糖系列除了米做的之外,还有花生、芝麻做的,现在都包装得很精美,高大上地登上了超市的大雅之堂。

最可惜的是,这个大雅之堂没有玉米糖,而玉米糖又是最让人怀念的一种小吃。玉米属于粗粮,从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砥砺前行度过饥饿年代归来,最早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就是这种大颗粒的谷物。用玉米做成的粗糙的玉米糖,虽然不能和米花糖年糕那样在超市的货架里堂而皇之地平起平坐,但它却最早解了那一代从饥饿中走出来的孩子们的馋。

那个年代每年一到年边,大人们收工时就挑着两个筛子去河边挑回一担沙子,那沙子经过大眼的筛子筛去粗沙粒,小眼的筛子筛去细沙尘土,再用河水把过了筛绿豆一般大小的沙粒淘洗干净,挑回来晾晒干了,和玉米一起倒入大铁锅里,锅底火正红,大锅铲翻炒,待炒得锅热沙烘,玉米粒被炒得“吱吱”地叫,并和沙子一起升腾起燥热。从第一颗玉米“噗”的一声从沙子底下爆上来第一朵白花起,所有的玉米粒都用同样的爆声告诉主人,它们也像围在锅边的孩子一样兴奋开心!然后,全都开了花的玉米粒被从沙子里筛了出来,混合在熬煮好的黄糖浆里,那黄糖浆熬得蘸一筷子头的糖液滴入清水里就会立刻凝成圆圆发亮的珠子,拿上手用筷子一敲,玻璃一般地脆断,煮到这个火候的黄糖浆做出来的玉米糖才香酥嘣脆。爆开的玉米和糖浆做成大人拳头一般大的糖球,那一颗颗绽开了雪白的玉米粒粘合成的糖球,就像一团团盛开的绣球花!

虽然玉米糖是该系列最粗粝的一种小吃,但它个大、耐嚼、脆且酥香,一个能吃好久,最是让人记忆深刻。那咬得“咔嘣、咔嘣”的声音常常惹来豁了牙的老奶奶的训诫:“你看你啊,不要把牙齿一起咬崩了吞下去噢!”她似乎想用她的豁牙来恐吓这些馋嘴的孩子慢悠着点吃。小孩子想问老奶奶,她的牙齿是不是小时候吃玉米糖咬崩的?但那玉米糖味道香甜得紧,孩子们顾不得问那么多。现在,我也已经缺了好几颗牙齿了,玉米糖留给我的只有怀念,但是,我还是觉得,那牙齿征服玉米粒的“咔嘣”声,是至今仍然留在齿颊间让人难忘的美好童年。

直到街上有人做了爆米花机这个营生,那“轰”的一声爆响,才把每一位父亲从火烤火燎的炒米花锅边解放出来。那爆米花机的炮一样的声音,也成了一代人磨灭不掉的永远的回忆。前些年,我曾经在桂林一条偏僻的街角,在夜幕拥抱着我的一个晚上,孩子般的围观了一个爆米花师傅神一般的操作,那黑乎乎的爆米花机一声声爆响,向一个空瘪的麻袋里喷出了一炮又一炮雪白的米花,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香味,让暗夜里的我的脸,在柴火烧米花机一晃一晃的火光中像当年还是小孩时那样的兴奋,那兴奋随着我回到住宿处变成了回忆童年的黯然。

那一夜,我的梦里尽是爆米花机滚动着的那团乌黑,还有玉米糖的香酥甜脆,恍惚间从一声爆米花机的轰响中醒来以后,却再也寻找不到童年那团香溢齿颊的“绣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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